正想得入神的独孤凤随着声音侧过螓首望去。
一道素白宫纱罩体,纤美修-长,腰肢挺直,玲珑有致的倩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空山灵雨般秀丽的玉容上,淡淡的微笑中带着丝丝的暖意。
恬淡清逸中夹杂着异乎寻常的高贵圣洁气息更是让独孤凤毕生难忘。
“皇……皇后。”
独孤凤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先打招呼。
“怎么一年不见,就又生分起来了?”
身边女子声音甜美雅正,语带戏谑地道。
独孤凤登时大窘。
去年在岭南做客的半月时间里,独孤凤与元越泽的几位娇妻都混得很熟了。
当她逐一清楚各个女子的身份后,最让她吃惊的并不是江湖势力都着重观察的宋阀小姐与飞马牧场的千斤。
而是‘母仪天下’近二十年的旧隋皇后萧琲。
初见萧琲时,独孤凤也只是略微的失神而已,她也不明白萧琲如何就成了元越泽姐姐,更搞不懂萧琲怎么还成了证婚人。
宋缺怎么说都是贵族出身,一阀之主,萧琲的身份虽已随杨广的死亡,旧隋的灭亡而不再重要,但其多年的威势让人不敢小视。
可当时独孤凤看到上座五位家长,皆没任何异色。
元越泽大婚后的第四天,独孤凤被宋玉致拉去‘听涛小筑’做客,再次见到萧琲。
此时的萧琲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相貌,气质皆变化不少。
独孤凤脑海里瞬间一个念头:萧琲定是与元越泽有了男女之私。
因为眼前的萧琲变化巨大,特别是那种复杂不似人间女子的气质,与元越泽十一位妻子异常相似。
“他可真能乱来呀!”
独孤凤当时心中这样叹道。
旋即想起元越泽家中还有一对母女呢,便也释然。
再次想得入神的独孤凤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呼唤她,忙回过神来。
“皇……姐姐,你在唤我吗?”
独孤凤记起了萧琲当日强迫她改口一事,忙变换称呼道。
“你怎么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在这里发什么呆?”
萧琲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我来这里看看风景……”
独孤凤支支吾吾地道,她哪里敢说是跑来看元越泽的!
“这里有什么风景值得看的?”
萧琲什么场合没见过?
只见独孤凤的样子,便推知她的想法,浅浅一笑,眼光转向不远处她们一家的宅院,语带揶揄地道。
独孤凤一见她的神态,更加害羞起来:“凤儿这一年来没出过门,又闻听姐姐们来到洛阳居住,今日便出来拜访姐姐。”
“凤儿想见的该是另有其人吧?姐姐可没那么大的魅力呢!”
萧琲见她窘迫,心中好笑,调侃起她来。
这昔日的‘国母’调侃起人来,格外让人招架不住,独孤凤性子虽泼辣好动,可此时心里有鬼,压根儿不敢再与萧琲继续说下去,惟有垂头不语。
“好了,你家元公子也惦记着你呢,如不是怕你为难,早偷偷摸去皇宫与你相会了,我们进去吧。”
萧琲调笑适可而止,拉起独孤凤的小手,向宅院方向走去。
“元公子会惦记我吗?怎么可能呢?他家的娇妻论姿色,气质,哪个不比人家强上许多?”
独孤凤被萧萧琲牵着,心思急转,各种想法全冒了出来,神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黯淡。
庆幸的是萧琲正走在她身前,否则这一情景如被萧琲看到,难保会不会再说些什么调笑的话语。
“轻裘和长剑,烈马狂歌。忠肝和义胆,壮山河。好一个风云来去的江湖客,敢与帝王平起平坐。柔情和铁骨,千金一诺。生前和身后,起烟波。好一个富贵如云你奈我何,剑光闪处如泣如歌。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破了大漠长河,三声叹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二女走进宅院,就听见元越泽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庭院中,形式风格,旋律节奏大异这个时代的曲子,豪迈狂放的唱词,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倾倒。
萧琲早就习惯了元越泽的歌声,拉了把仍在发愣,似是陶醉于歌声中的独孤凤,快步进入房间内。
房间中元越泽盘坐地上,怀抱吉他,双目紧闭,身形略晃,似是仍然陶醉在歌曲中。
一旁的素素躺在长长的藤椅上闭目小憩,翻开一半的书本正放在胸口,随着绵长轻缓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仙韵淡淡的素面不沾半分尘世脂粉,如群山峻岭一般浑然天成,玲珑有致的线条显露无遗。
独孤凤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说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那么眼前这个画面就是唯一答案。
“啊!独孤姑娘怎么与琲儿一起来了?好久没见啦!”
元越泽沉醉半晌,睁开双眼,见独孤凤正与萧琲已做在小几旁,忙放下吉他,开口道。
“还好意思说!我们如果是刺客,你和素素不是要遭殃了?”
萧琲嗔怪了横了元越泽一眼,笑道。
早前已说过,元越泽做什么事都特别容易入神,别人都很难在一个领域内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却几乎可以在他喜欢的任何一个领域内轻易达到这种境界,如音乐,武艺,厨艺等方面。
这种心境值得人赞赏,可缺点却也同样的明显,那就是警惕性随之降低得异常惊人。
“独孤姑娘怎么今日会到来?你家里没为难你吗?”
元越泽对萧琲的话只是付之一笑,谁敢来杀他?谁又有能耐杀他?
“我……”
独孤凤一见元越泽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神,就软弱起来,刚刚稀里糊涂进来后,也没想到元越泽问起这样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才好。
“肯定是想你这个大坏蛋了呗!”
素素在一边也醒过来了,坐起来拉过独孤凤,娇笑起来。
元越泽当日对独孤凤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他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对这年代可怜的女子更为喜爱。
其中不单单有男女之情,更有一分怜惜的心态。
“哈哈!素素你可不要难为她了,你看把人家窘的!”
元越泽见独孤凤害羞得通红的小脸,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却又说不出来这里的理由,当即心里明白,大笑道。
“凤儿是来感谢公子的。”
独孤凤没来由的说出这么一句。
“姑娘不用见外了,我大你两岁,你不见外叫我声大哥就好了。”
元越泽为她这个答案一愕,随即笑道。
“大……大哥,你也不要见外了,叫人家凤儿就好了。”
独孤凤对元越泽那种保持距离感的称呼的确不满意,闻听元越泽此言,当下心头一喜,低声答道。
“那凤儿为何要感谢夫君呢?”
萧琲也奇怪地道。
元越泽与独孤阀的仇,两方的内部人士可都是知道的。
元越泽的妻子们虽然都看得出独孤凤的心意,可独孤凤毫无疑问是夹在中间最难做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对于双方关系起到决定性的人。
单美仙与萧琲商量过先不采取主动,看独孤阀会有什么动作。
今日独孤凤前来,萧琲要先问清楚她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家族而来。
“霸叔已决定过几日要去落发,因为大哥对他的惩罚让他清楚过去所做的罪行是伤天害理,为感激大哥没有杀他,更为所犯罪孽恕罪,便有了出家的决定。凤儿以为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了,所以感谢大哥的恩情。”
独孤凤爽朗地道,语气丝毫不做作。
元越泽听后汗颜,他哪有独孤凤说得那么好?
当初不杀独孤霸是因为杀了他太便宜了。
只有通过精神上的折磨才能让他更为痛苦。
谁知却造就了一个大彻大悟的和尚!
见元越泽有些尴尬的表情,素素开口笑道:“这些话就不用再说了,凤儿今日是为家族,还是为自己而来的呢?”
素素简单直接的一问,独孤凤顿时害羞起来,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琲心头一喜,因为独孤凤这样的表现说明她是为情而动,为见元越泽而来。
而那个什么感谢元越泽的理由完全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而已。
“凤儿不用害羞,其实夫君对你也有好感,只是你该知道我们与你家族之间的仇恨……夫君怕你在中间难做,所以一直也未也有什么表示。”
萧琲开口道。
独孤凤听萧琲如此一说,立即更羞涩,心中暗叹:“怎么他们一家说话都这么直接呢?”
她当然清楚家族与元越泽一家的复杂关系。
萧琲话中有意,独孤凤也在纳闷为何自己的长辈们为何态度变化如此大,会否是利用自己呢?
可又想起父亲那慈爱庄重的表情,独孤凤也觉得不似做假。
但即便利用自己又如何?
这个时代的大家世阀小姐有几个能有选择自己所爱的权利?
如果得到元越泽的爱怜,那不就是两全齐美了吗?
可这样似是对元越泽太不公平,他那清澈的眼神显示出他内心的单纯与温厚,这不也等于是在利用元越泽吗?
一种愧疚不安的心态生出,独孤凤俏脸上不自然起来。
“凤儿不用担心什么了,夫君可舍不得你这个大美人儿呢!”
素素见她的表情怪异,又调笑道。
说起姿色,独孤凤登时不好意思起来。
元越泽家里十二个妻子,个个都似是天仙下凡,洛阳城内许多茶楼馆子中的人最喜欢谈论的话题就是他的娇妻们,又因众女出门皆重纱覆面,只能看清体态及双眸的外人在那种圣洁的气息面前自然不敢露出过分的眼神。
可背后却大肆议论,这是男人的本能。
独孤凤的确称得上洛阳城内数一数二的美女,即便是对上‘洛阳双艳’也丝毫不落下风。
但在元越泽家中娇妻面前,独孤凤就会变得黯淡起来。
通过亲眼见证萧琲的变化,独孤凤早就猜到元越泽一定是其中的关键,再深想下去,很可能是闺房内的秘密了,独孤凤不止一次如此猜想过,每每想及此处,就会不由自主的羞涩起来,任她如何大胆活泼,却也仍是个云英未嫁的处子。
“姐姐笑话了,凤儿姿色如何比得过几位姐姐。只有‘御剑仙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大哥吧!”
人类攀比心态永远都不会消失,如此心态在女人身上表现得更为严重。
想到面前二女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独孤凤的嫉妒之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发作,语气酸酸地道。
“凤儿也听说了‘御剑仙子’之事?”
元越泽一脸怪笑地问到。
虽然看不明白元越泽的笑意,独孤凤还是点了点头:“一个月前从巴蜀传来的消息说,沉寂一年多未出江湖的‘御剑仙子’在巴蜀露面,似乎还带着几个徒弟,于成都城内当街不到十招便斩杀刚刚出关,武功大成,‘魔门八大高手’之一,有着‘天君’之称的席应。成为一年前岭南‘惊世一战’后又一个震动江湖的大事件。传闻那‘御剑仙子’是维护正义的下凡天仙,专门派来世间来翦除恶人的。”
独孤凤娓娓道来。
“扑哧!”
素素实在忍不住了,当即笑得前仰后合,毫不顾忌形象。
“凤儿认为世间真有下凡仙子吗?”
元越泽见独孤凤一脸不理解之色的看着素素,笑道。
“人家也没见过呀!只是听闻是这样传说的,听说从前在丹阳杜伏威与任少名就亲眼见过那‘御剑仙子’出手,任少名因为亵渎了她的仙颜,几招内就被那位仙子给杀了,还说那仙子的御剑本领非凡,剑更像长了眼睛似的会随心而动。所以才传出‘御剑仙子’的称号,现在可是江湖上名头可以和大哥相提并论的人呢!那个席应一定也是因为亵渎了人家仙子,才掉了脑袋。”
独孤凤从小喜好武艺,一脸崇拜,向往的神色。
“哈哈!”
素素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
“素素姐为何笑呢?凤儿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没听到这样的消息吗?”
独孤凤心中越来越纳闷,旋即开口问道。
“难道……”
独孤凤又见一旁元越泽与萧琲也在强忍笑意,机敏的心思立即转动,联想元越泽这一家人的神秘,他妻子的姿色气质。
独孤凤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失声地道。
元越泽对她点了点头,独孤凤立即吃惊地捂住小嘴,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她虽与元越泽一家接触过一段日子,可从没见他的哪个妻子出过手,元越泽一家人体内的真气越练越雄浑,绝非一般高手所能察觉地到的,兼且一般人初见她们,注意力大都被她们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更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所以独孤凤也只认为她们最多也就是一般高手而已。
“在这里先住下吧,你要知道的东西,姐姐慢慢告诉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萧琲见独孤凤惊讶后一脸好奇的表情,就安慰道。
独孤凤得到家里的纵容,当然乐意住下来,先不说能和他们这一家满是神秘色彩的人同住,只说可以知道元越泽的一身秘密,就足以让她心动了。
四日后。
华灯初上,东平城南,越秀山庄。
占地广阔的山庄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山庄的主人王通,乃当代大儒。
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于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岁成名后便从不与人动手。
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著作甚丰。
最为人乐道者莫如他仿《春秋》着《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于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方圆百亩的大花园内花灯处处,光如白昼,张灯结彩,宴开百席。
来宾非富即贵,热闹非凡。
府门对街处,挤满看热闹又不得其门而入的人群,少说也有数百人之众。
宴会尚未真正开始,众人皆在三五成群的说笑。
华宅的主堂内时,气氛更是炽烈,人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石青璇的箫艺与那神秘莫测的元越泽,就像都是研究这一女一男的专家那副样子。
台阶之上的四个豪华酸枝椅中,坐了三个人,其它人都只能立在一旁,更突显了这三个人的身分地位。
中间一人须发皓白,气度威猛,却是衣衫褴褛,虽是坐着,但仍使人感到他雄伟如山的身材气概。
另一人身穿长衫,星霜两鬓,使人知道他年纪定巳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样,且一派儒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陪着两人坐着说话的是个大官模样的中年人,非常有气派,亦给人精明厉害的印象。
“王老莫怪小弟,元公子实在难以请动,小弟能做的只是将请柬代你送到。”
王世充笑道。
“说来老夫也是受好奇心促使才想起请他,他既答应了,应该会来的,可能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吧!”
王通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空着的椅子,也大笑道。
“元小兄弟十分有趣,老夫上次在世充兄的宴会上见过他一次,为人的确豪爽不羁,至情至性。”
欧阳希夷也长笑一声。
“元越泽何在!”
一声雄浑的嗓音响起,声音中蕴含霸道的内家真气,方圆百丈内的人皆可闻到。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屋脊处立有一人,高挺英伟,虽稍嫌脸孔狭长,但却是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更是比女孩子更嫩滑,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
反而因其凌厉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
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
院内众人皆被上方这男子所吸引,静静地打量着他。
闻听其霸道嚣张的口气,座上三人面色一冷,想来该是来着不善,善者不来。
可三人皆是人老成精,面色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
王世充听闻声音响起后,低头抿了一口茶,头垂下去那一刹那,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意。
“哈哈……”
一声大笑响自王通之口:“阁下可是被塞外草原唤做‘孤狼’的突厥青年后起之秀跋锋寒?”
英伟男子冷冷一笑,全然不把众人的目光放在心上,抱拳朗声道,“不错!在下跋锋寒,一年前来到中原,目的就是为了和中原各位武林高手相互切磋,以提高自己的武艺,此次来到王府来,是因听闻名震天下的元越泽也会来此地,故在下失礼之处,请众位见谅!”
“说得好听!阁下来中原难道不是为了躲避‘武尊’毕玄门人的追杀吧?”
欧阳希夷对跋锋寒的态度非常不满,亦开口讽刺道。
“如今晚元越泽不来,那跋某人或许会对你欧阳希夷有些兴趣。”
跋锋寒丝毫不动怒,冷眼瞥了欧阳希夷一眼道。
“来啦来啦!”
欧阳希夷怒气一起,正要继续答话,只听得门外一个柔美动听的声音。
众人随即顺着声音望过去,随后便如潮水般裂了开来,空出近门处的一大片空间。
人人注目大门,紧张等待。
王通邀请元越泽的事,几乎传般了东平。
“老大,是元大少来了吗?”
人群中有人已经开始激动了。
“嘘,嘘,小点儿声。”
另外有人不耐烦地道。
一道紫色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挺拔如斯,皮肤晶莹通透,完美无暇的脸颊上,从容自如,微微泛起天蓝之色的双眸宛如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蕴涵着射人心神的魔幻魅力。
一身淡雅如仙的气韵更是让人为之折服。
夜风微拂,长衫随风而起,说不尽的潇洒飘逸。
元越泽手左手握剑,右手抱一个纸箱,不理众人盯着自己的目光,直接走到台阶上三人面前,点头示意:“元某来晚了,三位久等了。”
王通首次见元越泽,听他毫无礼貌的话语,略微一愣后大笑:“元小兄弟果真如希夷兄所说一般厌恶礼法。老夫今日贱降,终于见到阁下这等传闻中的人物了,的确是人中之龙,天下少见的才俊!”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这是元某的礼物,请笑纳。”
元越泽将纸箱递了上去。
王通忙接过道谢。
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急速蔓延开来。
惹得人人肚子中的酒虫蠢蠢欲动。
众人本来注意力还在玻璃瓶上,当下都被勾到酒上。
“阁下就是元越泽?”
跋锋寒见元越泽看都不看他,有些恼怒,冷声道。
“你有什么事吗?”
元越泽擡头望了跋锋寒一眼,淡淡地道。
“跋某人嗜武如狂,阁下这等人物岂能放过,今日特来领教!”
跋锋寒跃下屋脊,几步来到台阶下昂首道。
元越泽微微一笑,前踏几步,拱手朗声道:“请赐教。”
王世充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院内众人兴奋无比:这传闻中的人物终于亲眼见到了,果真长相气质没得说。
关于其实力,四年前就听闻那震动天下的吼叫,后来又传说其功力尽失,又传闻他曾与‘天刀’有过一场比试,但亲眼见过其出手的人少之有少,瓦岗军虽有传闻,但越传越神,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是以人们一直以来也只能凭空想象,现在能够亲眼目睹其出手,在场的每个人都翘首以盼。
元越泽与跋锋寒来到在王通安排下,周围宾客纷纷起身腾出来的五十多丈的空地上。
跋锋寒望着身前三丈处的元越泽。
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双眼中却不时闪过骇人的精光。
元越泽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开口道:“跋兄该是一年前就到了中原的吧,这么长时间可有什么经历?”
跋锋寒刚刚与王通几人对话时,元越泽并不在,是以听到元越泽的话语,当即一愕后笑道:“不错,元兄竟会关心跋某的行踪,不过刚入中原时,遭到一伙神秘人偷袭,为养伤,我闭关了九个月。”
元越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双眸一眯,左手一伸,作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原来如此,请出手吧。”
跋锋寒嘴角着一丝笑意突然消去,脸色转为凝重。
负在身后的手拽起了外袍下摆,分别握在刀把与剑柄处,使人不知他要用刀还是要用剑,又或刀剑并用。
元越泽伸手的瞬间,跋锋寒清楚地感觉得到元越泽所发出的气机已经笼罩在自己的全身上下,那双眯起的双眼更好似能看透跋锋寒心里的一切打算一般。
精神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跋锋寒不得不采取主动,否则未战就已先败。
“铮!”
刹那间,跋锋寒刀已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长虹,主动出击。
元越泽淡淡一笑,看也不看跋锋寒凌厉的刀势,左手长剑并不出鞘,从容一挥。
跋锋寒,王世充,王通,欧阳希夷四人登时吃了一惊。
元越泽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落在四人眼中,完全不合情理。
因为他们清楚的感觉得到,元越泽动作明明在跋锋寒之后所发,可四人都感觉到元越泽的剑身所行走的距离必定超过先前发招的跋锋寒手中的刀。
这就意味着元越泽的剑,已经突破了时间的限制,足可后发先至。
这种事情实在离奇,可感觉却真实无比。
“锵!”
一声清鸣后,元越泽衣衫轻舞几下,动也不动。
跋锋寒倏地飘退两步,横刀而立。
“阁下修为实在惊人,竟可后发先至!”
跋锋寒赞道。
元越泽过去一年来修为又怎可能停滞不前,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宋缺与傅采林那场大战后,收获更是非同小可。
跋锋寒虽然承认第一招落在下风,却依旧闲逸如常,脸带微笑,虎躯仍站得稳定硬朗,是以众人都不觉得他是被对方迫退。
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元越泽气势上给他带来的压力,是故尽力去克服,摆脱它。
王世充和王通交换了个眼色,不但看出对方心中的震骇,还看出对方生出的杀机。
他们震惊于元越泽的本事,也震惊于跋锋寒可以在元越泽起机锁定下不落下风。
王通的杀机再简单不过,跋锋寒是外族中人,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王世充的杀机则要复杂得多,有针对跋锋寒的,更多的却是针对元越泽。
欧阳希夷对元越泽刚刚一剑的精妙佩服万分,突然察觉到身边王世充气势不太对,眼角扫了一下,也若有所思地望向跋锋寒。
凭他观人之术,可知此子乃天生冷酷无情之辈,而且修为亦不简单,这种人若作起恶来,为祸最大。
当下心头也生出杀机。
三人都盼望元越泽可以解决掉跋锋寒,因为以他们的眼力可以看出,元越泽高出跋锋寒数筹。
“哼!”
跋锋寒冷哼一声,再次主动进击,长刀由右上方直劈元越泽肩膀。
元越泽感受得到刀身所带的刚猛气势,双眸突然神光暴绽,拇指轻弹剑锷,剑身出鞘一寸半,迎上长刀。
这一剑看在外人眼中,依旧是平淡无奇,实际上却是大巧若拙,深具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跋锋寒双目精光暴闪,脚下踏着奇异的步法,只在丈许的距离游走,使人感到他并非直线进击,而是不断改变角度方向,但偏又好象只是直线疾进。
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旁观众人都感到有些头痛。
元越泽微微一笑。
刀剑未触前,跋锋寒就抽刀腾挪,在他觉得最佳时刻,一刀猛劈元越泽胸口。
眼见刀尖定会刺到元越泽,元越泽唯一能做的就是退,但跋锋寒相信以武者的尊严,元越泽绝不会退,所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元越泽中刀。
元越泽的确不会退,却不是因为什么武者的尊严。
观战的王世充眼中突然闪过惊骇之色。
元越泽凭空消失,仿佛从土里冒出来一般出现在跋锋寒左前方寸许处,不单闪过跋锋寒的一刀,更是肩膀直撞跋锋寒左肩。
“砰!”
跋锋寒被撞得连退数步,口角带血。
“好剑法,好身法!”
跋锋寒大喝一声,抽出长剑,借着奇异的步法,身形前欺,连劈八剑,每一剑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轻忽重,卷向元越泽周身。
元越泽依旧是动也不动。
他在等跋锋寒积蓄的刀势。
果然,浑然天成的一刀在八剑发出中段横砍向元越泽。
刀光四射,剑气横空。
围观众人直觉得跋锋寒的强大,却疑惑为何元越泽一动都不动。
“铮!”
元越泽长发突然逆风而舞,拇指再挑,长剑出鞘两尺,剑柄末端犹如脱弦之箭幻化成两道长虹,一上一下迎了出去。
清鸣响起瞬间,天地万物仿佛全部消失了,连元越泽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柄出鞘一半的剑。
众人突然心跳沉闷,因为这两道电芒瞬间便慢了下来,慢得无法理喻,瞬间的速度变化,看得人觉得只有吐血后方可舒服一些。
跋锋寒的剑光越来越亮,刺的人几乎无法睁眼。
“叮叮!”
两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周遭恢复平静。
众人望向场中。
只见脸色苍白,鼻孔,嘴角血迹更浓的跋锋寒双手下垂,目光略显空洞地望向元越泽。
元越泽右手负背,站在跋锋寒身前半尺处,左手握着剑鞘,出鞘一半的长剑正搭在他的颈侧。
“下手吧!”
跋锋寒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软弱之态,望向元越泽的目光更是充满坚定与无悔。
对于他这种以武为生的人来说,战死也比认输要好得多。
元越泽又怎会杀他,元越泽心中的必杀之人必须是与自己有过节之人。
尚未等元越泽撤剑开口,一缕神奇的箫音似远若近传来,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音节没有一定的调子,似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
音符与音符间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透过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来,纵有间断,听音亦只会有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
其火侯造谙,确已臻登峰造极的箫道化境。
随着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沉,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元越泽轻轻撤回长剑,静静地聆听着。
跋锋寒则好似失魂落魄一般,浑然忘记了周围一切,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纠缠不休,却转柔转细,虽亢盈于静得不闻呼吸的大庭每一寸的空间中,偏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
而使人心述神醉的乐曲就若一连天籁在某个神秘孤独的天地间喃喃独行,勾起每个人深藏的痛苦与欢乐,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可咏可叹。
萧音再转,一种经极度内敛的热情透过明亮勺称的音符绽放开来,仿佛轻柔地细诉着每一个人心内的故事。
神奇之处还不止如此,园中的百花似是受箫音感动,蓓-蕾盛放,吐蕊浮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天籁入耳,触动深藏内心的诸般情怀思绪,谁也不能自拔。
徜徉在这音浪柔波中。
无论彼此立场如何,是敌也好,是友也罢,此刻人人皆成为这妙韵天成的大同世界中的一员,不分彼此。
箫音歇后,大厅内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看这周遭许多人泪流满面,元越泽有些好奇,这箫音的确称得上天籁,但与单美仙的筝艺相比,却总是觉得箫音中欠缺了一些要素。
眼角瞥过王世充时,只见王世充亦是像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老泪纵横。
元越泽思索的当儿,王通与欧阳希夷已经在喊着要石青璇出来见面了。
“相见争如不见,青璇奉娘遗命,特来为两位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璇去也。”
一缕甜美清柔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喻的女声传入大厅道。
旋即一顿后又道:“元公子可否移贵步与青璇一叙?”
此话一出,场内登时乱了起来,各种情绪的人都有,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元越泽脸色略带古怪,眼角扫了一下仍旧在缅怀过去的王世充,点头与王通二人示意,飞身向石青璇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呆立不语的跋锋寒已被箫音触动了心绪,冰冷的面容罕有地露出些许苦涩的微妙表情,似是在追忆不堪回首的往事。
半晌后方恢复过来。
今日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灰心失望的同时,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无比的孤单与凄凉。
“你我遭遇各不相同,不必灰心,日后你如有兴趣,我们再战!”
早已身在百丈外的元越泽的声音传入跋锋寒耳中。
跋锋寒身形一顿,眼中精芒大盛,擦干嘴角血迹,回望元越泽身影消失方向一眼,仰天长笑离去。
越秀山庄后数里外的一片树林。
元越泽顺声音一路奔驰而来,他并不需要什么气机感应来找寻石青璇,只凭两人之间那种心灵感应就足可找到她。
进入林中,一副如梦如幻的人间美景霎时印入元越泽的眼帘。
蓝宝石般夜空下,茂盛的松林中,苍绿的松枝伴着微风轻轻摇曳。
金黄色的月光透过树枝间每一点缝隙,轻轻地播洒月夜的温柔。
而美得仿佛人间精灵灵秀天成般的石青璇,正手持一只玉萧,如被皎洁的明月托着一般,悠然端坐于树枝之上,那双深邃澄明,亮若星辰,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与谁诉说的美眸凝望着走进树林的元越泽。
“我们又见面了。”
元越泽亦是凝视着树梢上的玉人,微笑开口道。
“青璇还未恭喜公子大婚哩!”
石青璇如蝴蝶飞舞般轻盈落下树梢,走近元越泽跟前,一双美眸盯着他,呵气如兰,语带调皮地道。
看着那盈盈走近的婀娜体态,飘逸柔顺的长长秀发随风轻飘,闻着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的清幽体香,陶醉了的元越泽被这一句话登时打了个措手不及,尴尬地挠头道:“嘿嘿,元某一直以为姑娘你喜欢过些隐世生活,如早知姑娘有意,那大婚前定当亲自去‘幽林小筑’接你参加婚礼。”
石青璇闻言也是一愕:“你这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黄龙的‘幽林小筑’所在地知道的人极少。是故石青璇有此一说。
“我知道的东西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也很多,比如你的三围尺寸。”
元越泽不怀好意地一笑,不知是什么心理推使,直接说出这样一句轻薄的话。
“什么是三围?”
石青璇自然也见到他那邪邪的笑容,却仍然好奇地问。
元越泽大笑一声,用两手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他还没强悍到敢去对石青璇动手动脚。
石青璇见他比划过后,俏脸登时变得通红,语带娇嗔:“你……你竟然……青璇再也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二人皆是一愕。
这不是情-人间女子向心爱男子撒娇的桥段吗?
这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石青璇越来越尴尬,元越泽则是趁机大饱眼福,气质如空山新雨后盛开的兰花一样芳香沁人的美女窘迫羞涩的美态的确不可方物。
大半晌后,石青璇终于强行压下心神,转身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如梦似幻的一双美眸盯着元越泽,缓缓开口道:“青璇今日来是要与公子说声谢谢的。”
“谢什么?”
元越泽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
“谢谢尊夫人杀了岳伯伯生前的大仇人‘天君’席应。”
石青璇说起岳山,眼中不自觉地泛起缅怀与孺慕之色。
“你又如何知道是我夫人所杀的呢?”
元越泽好奇地问。
“因为人家可以猜得到!外面一直传闻的‘御剑仙子’定是你众多妻子中的一位,人家亲眼见过你的妻子与她那御剑的本事,再一细想便也知晓几分了。”
石青璇笑道。
说完此话,她自己都有些纳闷:平日里从不会用如此语气与外人说话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呢!
“我这人也许缺点很多,但有一点,我自己都骄傲,那就是诚实。我也不骗姑娘了,杀席应的的确是我妻子。”
元越泽点头道。
“但是你们一家不是早就居住在洛阳了吗?为什么尊夫人还会到巴蜀呢?”
石青璇似是对元越泽的诚实很是赞赏,笑道。
“她们几人呆不下去,想出海游历,我也不限制她们,想来应该是在巴蜀偶遇那短命的席应吧!”
元越泽笑道。
石青璇并没再言语,只是带着赞赏的脸色点了点头。
元越泽与这时代人的差别异常显眼,单说关于男女平等,夫妻互敬这一点上,就足已让天下女子为之赞赏。
他不会限制爱人的自由,只要不是去害人,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元越泽突然问道:“姑娘为何会在王老的府邸献艺呢,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你来献艺才对的吧?”
按照原着中所写,石青璇出现在东平的确该是在去年,也就是杨广死前的事情。
所以元越泽才会问跋锋寒为何会出现,这一切难道只是凑巧?
石青璇一愣,秀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娇羞与狡黠,笑道:“去年青璇在外游历,看到王老的请柬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就推迟一年后再来的。但你的本事可真大,竟然可以知道这些小事?”
元越泽目前无法给她解释,当下尴尬一笑:“这些说来话长,以后再解释给你听吧。
片刻后,石青璇叹道:“青璇本打算把岳伯伯留下的秘籍交给你做为答谢的,但又一想你这人本事通天,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却又不想欠你恩情。”
“想报恩情也不难,只要姑娘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
元越泽深知石青璇把内心封得太久,轻易不与外人敞露情怀,也不多说,简单答道。
石青璇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玉色仙姿又飞起两朵红云,低声道:“那你要说是什么事呀,倘若人家做不到又如何应你哩!”
元越泽被眼前美态引得一走神儿后大笑道:“我要姑娘答我不要轻易去冒险,比如杀魔门那四个败类之事,如过姑娘相信我,交给我就可以。姑娘怕是想到其他事儿上去了吧。”
石青璇听得元越泽关心的话语,轻轻点了下头,随即又佯怒嗔道“你这人,是否以迫得人家受窘为乐?”
元越泽连忙道歉:“说笑的,姑娘勿放在心上,如此美景,姑娘不吹一首曲子岂不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贪心!”
石青璇笑嗔地横了元越泽一眼。
别过俏脸,向他展现堪称人间绝色,美丽极品的侧脸轮廓,缓缓举起玉箫,纤指按着气孔,姿态美得不可方物。
箫音缓起,百千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蔓延往元越泽全身,那感觉就像如坐云端。
忽然间,他察觉周遭已变成一个自成一国,独立封闭的天地。
在这王国边界外的任何地方,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石青漩箫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
箫音宛如发自心灵无限深处的陈诉一般,婉转凄迷。
完全不受任何已知乐曲或陈腔滥调所区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联结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的把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
也使聆听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内。
旋律变幻万千。
高亢昂扬处彷如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
低回处则若沉潜渊海,深不可触。
音与音间的衔接有如天成,绝无丝毫瑕疵。
在她箫音的对比下,所有言语都变得空泛乏力。
摄人魂魄的乐声令深藏的情嗉应召而出,教人难以排抑。
元越泽呆望着她持箫独奏,心中涌起绵绵不断的怜惜和爱慕,箫音中透露着玉人心灵最深处的迷惘和孤寂,翱翔于某一失落的荒原内。
在广壤无边,神秘迂回的音乐净土里,元越泽的想象被引领得无限地延展,一时似如跨越了生命和死亡的局限,一时又若永远也不能从感情的迷宫脱身而出。
从懂事起拥有温馨的家庭,到娘亲香消玉殒。
石青璇的凄苦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画面一幅接一幅的浮现元越泽的脑际。
元越泽的情绪和箫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玉人心灵的无限深处。
感人的旋律节节冒出,剔透得尤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接着宛如天塌下来一般周遭一片漆黑,点缀无边无际穹苍之上的星辰仿佛在流起了血泪。
蓦地,箫音急转。
玉箫响起连串暗哑低沉的音符,音气故意的满泄,发出磨损颤栗的音色,内中积蓄着某种奇诡的异力,令人感受到她芳心内抑压的沉重伤痛。
箫音再转,不住往下消沉,带出一个像噩梦般无法醒转过来沉沦黑暗的天地,领人进入泪尽神伤的失落深渊。
箫音忽又若断若续地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无法控制箫音,玉箫仿似只能依靠自已的力量,把仅余的生命化作垂死前挣扎的悲歌。
元越泽可以清楚地感到整个灵魂都在随箫音颤栗,石青璇那令人肠断的身世随着箫音化做血泪狂涌。
箫音已不知何时停止,元越泽仰头望着深邃的星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小手划过他俊朗灵秀的脸庞,轻轻为他拭去泪水,声音略带颤抖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不怕丢人吗?”
元越泽并不言语,任她擦拭,依旧望着无边的苍穹。
石青璇对元越泽的态度也不以为忤,轻叹一口气道:“青璇还是首次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献技。不知为何,一见你,青璇就忍不住想把内心敞开。”
“我非为自己而哭泣,我虽然也没见过父母的样子,但却从未伤心过,因为他们并不亏欠我。我是从刚刚的箫音中看到了一个从小家破人亡,孤苦无依,饱受风霜,缺少父母关爱的小女孩的孤单内心在流着血泪,声声控诉。”
元越泽目光转想石青璇,双目含悲,淡淡地道。
石青璇的泪水再也忍不下去,内心最深处的伤痛被触发,如洪水倾泻一般疯狂奔涌而出。
元越泽下意识的将已并肩而坐的玉人搂在怀中,轻轻抚慰。
这中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眼前的女子,只是一个内心受过极大伤害,正以她的自己的方式去感受生命的真谛之人。
别人也许会认为他是逃避,实际上她不是避世而是入世,她要逃避是人世间的纷争和烦恼,与大自然作最亲密的接触,体会到别人无暇体会的美好事物。
两人之间关系极其微妙,元越泽读书时也对这美女没有多少感觉,毕竟她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亲眼见到她,亲耳听到她如控诉一般的箫音后,元越泽才察觉到自己从前多么的无知。
如洪水般的泪水也有流尽的时候,石青璇亦是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推开元越泽,直起身子,却不敢擡头看向他,低声道:“青璇失态了。”
“没有什么失态不失态一说,人生在世,求得一个自在逍遥而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元越泽笑道。
那种开朗的笑容与感染力绝非等闲。
石青璇受他影响,玉容上现出圣洁的笑意,旋即又歪着头好奇道:“说得好,为什么你这么与众不同呢?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青璇是想知道元某人的身世吗?”
元越泽深邃清澈的星眸中,精光闪闪。
闻听元越泽如此亲昵自然地称呼自己,石青璇竟然感觉不到半分的异样,此刻,她终于明白到了为何自己一见元越泽就会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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